第13章 十字之梦魇 (第1/2页)

（1）凯扬灵光密室

泥涅师回到了这熟悉的密室之中，密室之中已经闻不到圣火祭上曾经因为常年供奉的光之神而燃烧的檀香油火的淡淡香味。

自从他离开长安之后，就没有人能够进入这个密室，他把另外一把黑曜石钥匙交给了及烈，及烈一直将他锁在大秦寺寺那座无人关注的柴房地砖下的秘匣之中。而另外的一把黑曜石钥匙则在他的手里，只有这两把钥匙合二为一，才能够打开这个密室。

泥涅师知道多年未见的及烈，恨不得今天留下来和他促膝长谈，但手臂上那如火烧一般腐蚀的身体告诉他，他必须尽快支开这位兴奋地仿佛又重新回到少年的秃头中年大法主。

及烈将怀中的“镇国大法主”腰牌还给了泥涅师。

“你留着吧，阿罗本长老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泥涅师说。

“不，吾王才能拿着这块金牌，十字教众只听令这块金牌，吾王如果不在，我宁可让这块金牌永远消失这个世界上。”

及烈极力推脱，泥涅师只能把金牌藏回了怀中。他已经开始觉得十分的虚弱，但还是尽量在好友面前保持从容，泥涅师答应他三天后回去找及烈，他需要这密室里圣火的力量，是否可以缓解身体和四肢上腐蚀的蔓延。

那力量并非来自光之神的火焰，而是来自这密室的回忆和温暖。

“这猩红十字形让你在大火中重生，但如果你不服从它所指示的信仰，他也会啃光你的意志和灵魂。”他想起秦先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在过去的十年中，泥涅师已经是死过三次的人。

第一次，他葬身在陪同弓月部落老祭司前来的六蕃语牙郎的迷药和大火中，康窣特干从敦煌的大火中将他背了出来，但是也不能阻止他在痛苦中走向死亡，在天狼星闪耀的夜光下，在秦先生送给他挂在胸口的十字形的神秘作用中，猩红的十字伤疤如同千万条爬行的虫子，将他肌肉中残缺的肉体填补，修补断裂的碎骨，让他的胸口重新起伏，心脏重新跳动，他从众人吟诵法事的石棺板上第一次苏醒过来，从此，十字形从此成为他胸口猩红的伤疤，成为共生的伙伴，依附在他的胸前。

第二次，他倒在盟友吐火罗叶护的鸿门宴和毒箭之下，那次是在大胜大食之后，他回到吐火罗奔赴吐火罗首领、曾经的盟友叶护的邀请，他的毫无防备，让他和他的侍卫门踏入了陷阱，他失去了所有从长安跟随他回疾陵城的忠诚的五位护卫，他在自己同伴的尸堆和鲜血中睁开眼睛，叶护则和他的部下正在大举庆贺，被怒火完全吞噬的他仿佛成为一个疯狂的恶魔，他用他的方式结束了叶护府所有人的性命，血流成河。等他再次复生过来的时候，只有满地的尸体和飘荡在空中灵魂，灵魂们在惊讶的看着泥涅师的黑暗力量之后无助地消逝，只有死亡后的他们才能理解泥涅师力量的恐怖。而泥涅师则在恢复神智之后大声痛哭，那哭声穿透了叶护城大雨瓢泼的天空，无法流泪的他胸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他痛苦看着那五个原本他父亲曾经的侍卫、从小看着他长大叫他“小军靴”的叔叔的冰凉的尸体，他也懊悔失去心智，让叶护府内那些无辜的女人、虚弱的老人和稚嫩的小孩成为冤死的孤魂。

猩红十字让他重生，重新激活他停止跳动的心脏和呼吸，也让他脑海中充满了十字之神上缴祭品的呼唤，那是无条件的服从、对异教徒的憎恨和对自由之躯的放弃，每一次失去心智的惩罚是猩红十字最喜欢的礼物，他曾经一直在抗拒这种力量，但是这股力量在某些时刻总能够冲破他的束缚和抵挡，每一次抵挡，都让他仿佛重新经历一遍死亡的折磨。逐渐腐蚀的身体开始让他一直忍受着那非人的痛苦，那是不屈从于这十字形的意志的代价。他只有在曾经温暖的回忆中才能稍微缓解，获得片刻的安宁。

而泥涅师已经下定决心，他的自由的意志不会接受这猩红十字的引诱和胁迫，他绝对不会在这邪恶的附身之物前退却。

“我身上之血便是这猩红十字的解药。”他想起秦先生这句话。

于是他策划了自己的第三次死亡。

他将计就计，巧妙利用已知的大食暗探和波斯内奸的计谋，假装落入他们的陷阱而坠崖身亡。这样的想法他想了好久，只是身上的痛苦促使他提前实施自己要下的大棋。这计划只有自己，还有继任者康窣特干和自己的好友于阗王尉迟璥知道。

现在，他终于如愿地回到了长安，他要从这里开始最后的使命，寻找给他这猩红十字的秦先生，以解脱这无间地狱般的折磨。一路的奔波让他身上的腐蚀越来越严重，他希望这密室中曾经的温暖和回忆，能缓解他的痛苦。

泥涅师点亮了这密室祭坛中的三处火焰，加入了石脂水和香料的固体已经在过去挥发了一半，它们在逐渐高亮的火焰中融化，然后又再次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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